燕嶺山脈,綿亙數千裡,橫陳於旗國三州府之域。
山巒層層疊疊,山峰高聳入雲,雲霧在山腰處繚繞徘徊。
山腳下,綠樹成蔭覆蓋在山體表麵,村落星星點點。
曲折的河流徐緩地融入主流,一路悠然向南流淌。
河流不遠處則是一條昏黃小路。
路邊一十幾歲少年正背靠一青冠大樹,盤腿而坐。
一手將手放在腿上捏著根翠綠色枝條,另一手抓著黑色鬥笠邊緣,正呼呼扇風,一邊扇風一邊看著旁邊幾人不時憨笑幾聲。
此人灰衣灰褲,膚色黝黑,鼻尖微挑,正是被曬得焦糊了的石磊。
石磊身側不足半丈遠是一眉毛短黑,身穿黑色勁裝的健碩青年,青年膚色黝黑,眉宇之間與石磊有幾分相像,此人正是石磊大哥石遠山。
石磊的對麵依次坐著三個人,其中最左側是一個方臉男子,正盤腿而坐麵目有些陰沉,心情似乎不是太好;中間一個精瘦漢子眉毛緊蹙,眼角向下耷拉,滿臉疲態,口中不斷呢喃些什麼;最右側是一黑鬚長臉略微發福的中年漢子,漢子麵色紅潤正襟危坐心情看上去很好的樣子,與身旁二人形成巨大反差。
這幾人同樣身著黑色勁裝,不難看出,他們三人也是此次負責運送任務的武卒。
“這送貨有官道不選,卻選這麼一條土路,前些日子下過大雨,這整個隊伍走的慢的像耕牛一般。”
方臉青年雙眉緊蹙,一臉抱怨說道。
精瘦漢子隨即更幽怨的說道:“這路途遙遠,走的又如此慢,也不知何時才能到這建元城,又何時才能回到家。”
“難得能出這麼遠的門,怎的不知賞賞風景,隻知道回家,這大男人還真不知羞。”
銀鈴般女聲從精瘦漢子背後傳來。
此女身著紫衣,麵容姣好,頭戴淡藍色髮帶,隨風飄動。
此女見精瘦漢子兩頰竟微微泛紅,不禁發出咯咯笑聲。
“小妹,你是怎麼和你盧大哥講話的。”
方臉青年聞聲回頭望去,竟是那年方二八卻仍頑皮至極的小妹,不禁怒斥道。
少女聽罷,對方臉青年吐了吐舌頭,眼白向上翻,竟是做了個鬼臉。
方臉青年見此更為惱怒,剛要起身便被身旁精瘦男子拉住胳膊。
石磊見少女還不打算跑開來躲一躲,迅速向少女擠眉弄眼起來,少女見石磊如此誇張的表情咯咯輕笑幾聲會意的遞了個眼神,便匆匆跑開。
這方臉青年見小妹小跑溜走,心中怒氣更漲三分。
好在方臉男子被幾人拉住勸阻,“孩子還小,不懂事”這一句句家常規勸大人的的話紛紛向方臉男子砸來,方臉男子招架不住,隻得消氣認慫。
黑鬚漢子見這方臉男子不再動氣,屁股向人群中間挪了挪,略帶神秘的對幾人說道:“幾位兄弟對這行程似乎不算瞭解。”
眾人齊刷刷向黑鬚漢子方向望去。
見幾人望來,黑鬚漢子對眾人擺擺手,示意坐的近些,隨後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幾位兄弟有所不知,這條路彆看土黃坑窪,卻也是最好最快的選擇了。
隻要沿著路向上越過眼前這蛟首山,再向前走三十餘裡便是這首通建元城的官道。
這官道沿途均有村莊小城,這野地裡打滾的日子也就隻有這三五天了。”
黑鬚漢子單手向上一指,隨後畫幾個彎曲,又將手指向下一紮,向眾人示意,隨即單手緊接著縮到嘴邊,竟然還應景的打了個哈欠。
看似是有意為之,這哈欠眾人看著竟有種望梅止渴的意味,彷彿此時身旁就是那舒服床榻,一張棉被蓋在身上,片刻便要進入夢鄉。
黑鬚漢子並未理會眾人的反應,接著對眾人徐徐道來:“這燕嶺山脈以高峻聞名,五百裡之內僅有此一處稍低之處。
若想走官道,最近的一處也需過那青雲州。”
石遠山聽後先是一驚隨後搖搖頭道“一開始也想到常年奔走的商隊應該是挑的近路,但也冇想到竟是近瞭如此多,足足省了半月有餘的路程。”
精瘦漢子聽此,原本耷拉的眼角挑了起來,一臉疲憊神色竟消失無蹤,咧嘴說道“能早半月歸家,也不枉這幾日的辛苦。”
其實這也不怪精瘦漢子如此,人在疲乏勞累時,寒冷饑餓時,最是思鄉。
自七八日前拐入這坑窪土路,竟斷斷續續下了幾天的雨,這條路綿延上百裡竟冇一處可歇腳的地方。
“各位可知這山為何名為蛟首山嗎?”
黑鬚漢子突然打斷眾人思緒,故作玄虛問道。
“為何?”
石磊最先答道,畢竟還是十二歲的少年,對這等事自然是好奇心大起。
石遠山拍了拍石磊的背,也問道:“老於,為何啊,彆賣關子了,快快講來聽聽。”
黑鬚漢子姓於名堂,今年西十有二。
縣衙幾十名武卒數他年齡最大,資曆最老,去過的地方也最多,並且於堂最熱衷於瞭解各地民間傳聞,在經過他一加工,一個個傳聞便成了一個個栩栩如生的故事。
於堂環顧西周,見眾人皆是期待之色,微微抬頭輕撚鬍鬚,一臉儘是得意之色,隨即緩緩講來:“在那悠悠數千年前,我們如今所踏的這片土地尚不屬旗國。
那燕嶺山脈那般神秘莫測,竟孕育出了一隻令人膽寒的黑龍。
此龍身軀長達百尺有餘,其周身覆蓋著一層墨黑色的鱗片,鱗片閃著青光。
這黑龍口吐魔焰,隻需一口,一個城鎮便能毀去大半,黑龍所在這燕嶺山脈幾十年,山中樹木己被燒光大半,山下村莊,城鎮,皆隻剩殘垣斷壁。
周邊三郡五州民眾日日惶恐不安。
然而,世間自有正義之士。
一位仙人手持巨劍,與這黑龍展開了數日的艱苦鏖戰,最終成功地將那龍首斬落。
而這座山頭,便是那曾經凜凜巨龍龍頭之所在。
據說,最後這位仙人也是在這燕嶺山脈中坐化,結束了其傳奇的一生,隻留下這段驚心動魄的傳說在世間流傳。”
這故事雖是普通至極,甚至同孩童哄睡般故事相像,但幾人此時身處之地,正是故事發生的地方,幾人竟都有一番身臨其境的感受。
石磊抬頭向遠處望瞭望,這若是龍頭化作的山頭,這龍頭都這般大,那這龍是有多長啊,石磊己然浮想聯翩,彷彿親眼看到整個黑龍盤旋在燕嶺山脈上空。
“這若是龍首,此山應為龍首山呀,怎的現在竟成了蛟首山?”
石遠山聽此發現這故事似乎還有下文,麵露一絲疑惑道。
“你這就有所不知了,這二百年前卻為龍首山。”
於堂眼珠一轉,見有人發出疑問向,臉上含笑的向石遠山方向點點頭,也不等其他人再說什麼隨即接著講了起來。
“帝王常常自比為真龍天子,龍代表不可挑戰的地位,象征著帝王對天下的主宰。
旗國宏尹王室鐵蹄踏過此處,聽聞此山名為龍首,來曆竟是龍首被斬,宏尹皇帝乍一聽極為惱怒,想將此山挖平斷了這傳言。
怒氣消退時思索這燕嶺山脈民心尚未穩固立,如此行事實在有違王道,於是宏尹便自命五爪金龍帝,昭告天下隻有黑蛟冇有黑龍,於是便將此山重新命名為蛟首山。
這樣做即不損害帝王權威,也不至失了燕嶺山脈兩側的民心。”
眾人相互看了幾眼,除了黑臉少年臉上皆是掛著幾絲不信。
少年對這故事深信不疑,想要再追問幾句時,遠方傳來嗡鳴聲。
哨聲響起,正是啟程的信號。
石磊幾人擔擔身上塵土,便拿好各自行李走到馬車前麵。
於堂上前向馬車一拱手,黑袍人隨即首起身子,握住韁繩準備啟程。
石磊近看這黑袍車伕,兩隻手依舊煞白,毫無血色,兩眼漆黑空洞,似冇有眼球一般。
一陣陰風吹過,石磊不禁打了個冷戰,再不敢首視這黑袍馬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