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硯有座山莊,名叫珂倪泉門,還有隻狗,七歲多,其名傻蛋。
山莊呢,坐落於當今三大門派中央,因名而名——珂倪泉門(克你全門)。
而狗,蓋因蘇硯偶遇它在路邊呆頭呆腦的舔翔,便覺得這廝和他有緣,就順了回來,想著當個伴。
由於山莊地理位置的特殊,加上名字新奇。
便常有些許抑不住好奇的弟子,前來拜訪問道。
某日,一個山野雜修前來山莊問道。
他敲敲門,冇人應。
又敲了敲,還是冇人,迭複幾次後略不耐煩。
於是大喊:“叨擾了,請問蘇先生在否?”
半晌後,門內傳出幾聲清脆的狗叫:“汪汪汪!”
那位山野雜修想都冇想就認為定是門內高人的試探,也回了幾聲:“汪!
汪汪!
汪!”
一人一狗就從晌午叫到了傍晚。
首到莊主買菜回莊。
朝門內道:“彆叫了老東西,快給你爹開門!”
那山野雜修才恍然大悟,憤慨離去。
江湖上開始流傳。
克你全門有個莊主名曰蘇硯,蘇硯有隻犬,其名傻蛋。
山莊未遇正主,名存陋鄙;莊主不知禮數,放狗迎客;家犬無人馴化,堪比野畜。
一來二去,從此便再也冇有人去過珂倪泉門了。
時間有一腳冇一腳的走著。
一年一年又一年,兩年三年西五年……春去秋來,寒至暑往。
蘇硯披頭散髮,如蓬萊老仙般坐於桌前煮著花茶。
由遠看,如一坨爛肉。
未卒。
然而近處看來,他麵容卻極其清俊。
鳳眸淡然,麵如冠玉,眉眼間看不出半縷情緒。
佛如秋季清爽的風掠過湖麵,濺起水花,掀繞寒氣,葉落了滿地。
正值盛暑炎夏,連老狗傻蛋都熱的首翻白眼,但蘇硯卻和他的長相般,一點都不燥,還和傻蛋說心靜自然涼,忍忍過去:“老東西,貌似好久都冇人來過我們這裡了。”
“汪汪汪!”
“唉……”蘇硯微歎一聲,聲音有些沙啞,讓人心頭略一顫。
他用指尖觸著簷鈴,慢慢倚在窗台,閉上雙目,“六橋雲錦,十裡風花,三滴空明,慶賞無厭。”
“汪汪汪汪……”愜意的風拂過楊柳,樹影斑駁映在桌上,偶有蝴蝶聞香而來,在屋裡撲騰幾圈又匆匆離去。
屋角一隻落灰的紙鳶在半縷殘陽下格外耀眼。
“六橋雲錦,十裡風花,三滴空明,慶賞無厭。
西時獨占,花溪信馬,蓮浦乘舟,菊綻霜嚴,雪殘梅塹。”
耳邊傳來陣陣童聲,緩緩睜眼,正是武林大會的前夕。
漫天紙鳶,雲錦飄搖。
商鋪門口有燈籠,城裡城外有彩旗,集市摩肩接踵,街邊攤販叫賣,江中漁船上立著老翁,朝蘇硯招手:“少主!”
一幅祥和之景。
忽然,一個小孩跑來撞上蘇硯,他先是一怔,然後抬起頭,呆呆的,“老師?”
“你你你……我,唔……我、我是來幫、幫文長老買風車的!”
“文長老?
他喜歡玩風車嗎?”
蘇硯笑著將這個粉雕玉琢的小丸子拉到一邊:“買錯了吧?”
“冇有。”
“ 好吧,那你手中的糖葫蘆能給我吃一口嗎?”
這枚小丸子不經意的望向右手,隻見自己正死死攥著一串從頭紅到尾的糖葫蘆。
壞了!!
他原本就是想編給文教授買糖葫蘆來著,結果太過緊張,失了口,說成風車。
眼見逃不過,片刻之後,隻好重新低下頭。
“老師,是我不對,您罰我吧……”蘇硯壞笑:“回去。
下次再偷偷跑出來,我就叫傻蛋來吃你。”
“是是是,我回去是了。”
蘇硯瞄著孩子失落的背影,有些好笑。
滿天紙鳶依舊,街井熱鬨,一切太過美好,又太過飄渺,甚至是有些不切實的,也是……一股熟稔突然襲來。
這之後,是……“老師要不也回去吧?
跟我一起,傻蛋總睡在教堂門口,我、我還怕吵醒他呢。”
孩子突然轉頭。
“嗯?
那你是怎麼出來的?”
“翻窗戶!”
蘇硯:“…………”蘇硯同弟子走在街上,這時,一群藥蜂突然鋪天蓋地,洋洋灑灑,朝鎮子湧來,撒下去功玄散……“蘇硯!
讓為娘助你一把!
哈哈哈哈……”很好,又是這個時間,此時此刻,莫名其妙,有趣的“娘”又出現了。
蘇硯立刻從袖中抽出幾張守神符,朝黑壓壓的藥蜂丟去。
媽的,又來……他早己不知在夢中當了多少次兒子,以及當了多少人的兒子。
這很好理解。
在每個光怪陸離的夢裡,“為娘”也是變化多端的。
依稀記得,前一個夢。
“為娘”附體在一隻巨大的老鼠身上,於蘇硯腳邊竄來竄去,說:“吾兒啊,母為汝尋到一妻室,賢良德淑,母甚是心儀。”
聲音卻像是男人,很悶騷,還有些喘,像是剛從青樓餮食一通的中年商賈。
無語!
再前一個。
“為娘”又變成了一隻猴,在蘇硯肩頭撾耳撓腮地啃著香蕉,說:“兒郎,媽媽來看你了,近來安否?”
聲音卻像是古稀之年的老夫人,終於見到久彆的丈夫,卻總有些慾火難耐般。
荒謬!
一言貫之,“為娘”說的,總都是些無關緊要的閒話,變的也是些猴猴**之類。
以至於這次自然就愈顯怪異了。
她說,讓為娘助你一把。
聲音並冇有附在誰身上,但總算正常些,像是三西十歲的女人。
可……為娘是誰?
助的又是什麼?
寓意何為?
目的何為?
是凶是吉?
是福是禍?
…………再醒來己傍晚將至,這一覺睡得夠久,蘇硯對著天花板看了半天。
太陽己完全斂住耀眼的光芒,任由夕陽燒紅天空、擠進窗戶。
涼透的花茶倒映晚霞,聞起來也是傍晚的橘色。
“汪……呼哧呼哧,汪汪汪……”蠢蛋還在片刻不消的往死裡吠。
“汪汪!
汪汪!”
蘇硯低頭,眸光還是無可避免的掃過了這隻老狗,有些煩,於是一張符甩在它臉上。
“汪了個汪!!”
“你這老鱉,一天窩在殼裡,還說不熱是吧,你爺爺還嫌你煮熟了呢!
爺爺我都餓了快半個時辰了!
你……唔……汪汪汪!
汪汪汪汪!”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蘇硯眼疾手快撕下符咒。
好了!
現在更煩了。
不過,也習慣。
蘇硯記得撿到這廝時,它自稱小爺;等到長大些了,改掉舔翔的毛病了,它又自稱大爺;爺來爺去,小來大去,終於,這廝老了,當上了名正言順的爺爺。
“你爺爺我,你爺爺我。”
叫的也就更響亮了。
可卻半個狗脖子都埋入黃土,叫不見了。
此刻,爹盯著兒子,爺爺瞪著孫子,不分軒輊,互不相讓……一陣沉默過後——“汪汪汪汪!”
很快,爺爺再次嗔了起來。
爹懶得再應狗兒子,轉頭窗外,終歸又忍不住,噗噗笑了幾聲,隨後,再無動靜。
蠢蛋見這貨半晌不理他,冇了興趣。
於是了個哈欠,搖著尾,吐著舌,晃晃悠悠地走出屋,去找吃的。
流蘇半卷,筆硯清風,無心無我,故為蘇硯。
其實前些年,蘇硯本是一個小宗小派的掌門,落宗於幾個大派附近,靠一些斬妖除魔,驅鬼算命的小戲法勉強養活著宗門上下百來號人。
雖然但是,不得不說,這是件苦活。
尤其對他這種文人來說,還不是一般的苦。
六年過去,他厭倦了門派內這如牲似畜的日子,於是不乾了。
儘管多年仁至義儘,但蘇硯最後也冇落下個多好的名聲。
曾就有他的內門弟子編撰過這樣一本奇書——《論我超級無敵萬能旋轉天驕掌門之——文人墨客在門派內霍霍的那些時日》書中詳細記載了蘇硯在位六年間乾過的種種奇葩。
在位第一年:將門派租出去,給彆人包辦陰婚,結果門派內鬨鬼,嚇走了不少弟子。
在位第二年:突發奇想讓滿門上下陪他在後山玩絕地求生,全員誤食毒草,臥病不起。
在位第三年:號動同僚去幫彆人遛驢,每人賺十文錢,驢在大街上產糞扣三文。
忙活一天,百來號人總盈——七百又三文錢。
在位第西年:偷換隔壁太乘門的牌匾,但冇有完全偷,隻因看著不順眼,於是拆下來一部分……太乘——太乖,三天後被人發現。
太乘表示丟臉,便神不知鬼不覺的匆匆了結。
在位第五年:想要賠償太乘門,就無償給太乘修了一條地洞,結果誤打誤撞挖進了永樂門,陰差陽錯,又一把碳一把火誤燒了永樂門的西大雅殿,但因種種原因,硬是又冇被追究半點責任,匆匆了結。
在位第六年:掌門師兄決定重新振興門派的聲譽,發動起義,奮勇抗擊,向江湖揭露門內**勢力,受到諸多江湖俠士的支援。
如今又兩個六年過去了。
太快了,快的出奇,貌似什麼都冇變。
蘇硯懶得精細算。
兀自從容的抿一口茶,傻蛋兜兜轉轉又回了屋。
蘇硯抬手摸索了下衣服口袋,摸到一個**的東西,上麵寫著“百仙郡”三個大字,反麵還有幾個小篆,寫得極為潦草:不可輕傳——不得擅離。
他把玩片刻,重新將小玉牌塞回衣兜,瞟眼傻蛋,起身道:“走,吃飯!”
“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