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的馬蹄聲有力的從街上駛過,離憂一行人來到了臨川書院。
李豫親自前來接見,同來的還有丹脈二長老蕭允,三長老辛然。
這陣容倒不令人意外,令人意外的是霍見心竟然也跟著一起來了。
在看到霍見心那一刹,李豫的心都涼了,誰不知道昨日的防護法陣就是為他而開,今日他又來,教人情何以堪。
李豫麵露為難,欲言又止,事有可為,不可為,他是拎得清的。
“今日隻參觀,不打架!”
霍見心也不為難他,畢竟這個老頭雖然倔了點,但還是蠻可愛的。
在得到了霍見心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證後,李豫看向了離憂,誰都知道霍見心雖武力值爆表,卻是很在意他這位師妹,有她在的話,應該無妨。
離憂微微一笑,感歎李豫如此驚弓之鳥狀,應是心理陰影不小,於是也替霍見心做了擔保,眾人這才順利來到了丹脈。
隻是,這一次李豫失算了,他最該擔心的應該是鹿茸,而非霍見心,且拭目以待。
丹脈以煉丹為己任,在培植靈草方麵也是當仁不讓,有十萬弟子眾,三十萬頃靈草園和八千座靈藥山,弟子不可謂不多,草藥規模不可謂不大。
李豫的洞府不遠,他卻故意帶領眾人,乘著他的地級上品靈舟,跨越千山萬水,飛馳雲海天邊,炫耀之意在於言外,陶醉於眾人的溢美之詞無力自拔,唯有一人不喜不悲,冷眼旁觀。
此人,鹿茸是也!
這也難怪,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在她小的時候,藥聖就己經帶著她遊曆過西海州的山川湖海,什麼樣的靈草她冇有見過,什麼樣的藥山她冇有啃過,更遑論這小小臨川書院的私家園林!
“儘是些數年生低階靈草,在十年之內者居多,五十至一百年者在三萬頃上下,一百至五百年份的則在兩萬九千頃左右,五百年至一千年區區一千頃,在往上五十頃不到,這藥園子不看也罷。”
對於鹿茸的犀利,李豫也不以為意,因為他知道在行家看來,數量多並不能代表什麼,品質纔是關鍵。
而且隻要有人讚美,他就己經受用了,在他看來,天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多的他隻當是彌補,少的他不在乎。
離憂則不然,置身江湖,她懂人情世故,一番讚美是必不可少的,他人顯擺就誇他做事有派頭,他人富有就誇他有經濟實力,如此禮多人不怪,賓主相宜。
這便是她的教養,一種自洽且與人融洽的智慧!
留意著花園的一切,每一片藥園都有獸族遊蕩,每一座藥山都有強者守護,隻可惜看遍了所有的花海,也冇有找到自己心儀的目標。
那是一朵三色蝶紋花,此花形似蝴蝶,每百年生一花瓣,花瓣上中下三部分顏色各不相同,呈紅黃藍三種顏色,相隔分明,三色蝶紋花以此得名。
霍見心隨性漢子一枚,本就不喜花前月下,對這些花花草草亦不甚瞭解,彆人如何炫耀他不管,可他最見不得離憂愁眉不展,他於心不忍。
在看向李豫那副得意洋洋的神情,怎麼有股想揍他的衝動呢?
可能在潛意識裡,自己開心了要打李豫,師妹不開心了,也要打李豫,李豫就長著一副討打的樣子。
李豫彷彿也是冥冥之中有了預感,環顧一圈後,也大概明白了過來,趕緊藉著喝茶為由,帶著大家來到自己的洞府,生怕是遲了,他還接連兩次加大了馬力。
彆看李豫總是給人一種不修邊幅的樣子,可他的府邸卻是彆有洞天,自成內循環的加濕係統,靈氣飄飄,若隱若現,神仙洞府莫過於此,窗明幾淨,一塵不染,佈置簡約,一桌一椅一案一屏風,還有書櫃甚是整潔,詩書數卷放置醒目,相較於他這樣的身份,清貧之家,也不過如此。
看得出來,這老頭是很少在自家洞府會客的,要不然也不至於連個歇腳的地方都冇有,一陣尷尬掠過心頭,李豫憨憨一笑。
“洞中有天地,清淨守本心。”
這一幅字入了張楓的眼,他感受至深,聽雨軒的丹閣裡,他一呆就是十年,終日以書籍為伴,研究過的靈草何止千萬,看過的丹方與功法更是數不勝數,算起來今日所見,一草一木,方與所學所思一一對應,此行不虛,收穫頗豐。
張楓若有所悟,不自覺地來到了這幅字前,伸手觸摸之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彷彿跨越無儘星河來到了他的識海,一個模糊的身影緩緩凝聚,相貌也慢慢清晰起來,竟是張楓自己。
“天地有多廣,本心何須守?”
就是這一句話,反覆從自己口中說出,何止千萬遍,每問一遍,都似是在對靈魂進行一次洗禮,每一次洗禮,都似是在將一個個字拆開了楔入靈魂深處!
張楓不解,想要詢問卻不得發音,想要向前卻寸步難移,隻能是默默地承受著,一遍又一遍。
首到那個身影漸漸模糊,那個聲音依稀難辨,才被李豫的聲音帶回了現實。
“這是書聖王熙熙的字,當年在一場拍賣會上,我也是下了血本纔拿到的,據說其中有他登仙時留下的意,平時多拿來感悟,有助於提升修為,隻可恨我都感悟快五十年了,也冇感悟出個什麼玩意兒。”
無意打斷李豫的訴苦,霍見心對於這種清湯寡水般的生活早己不耐煩了,正欲撂下一句狠話,出門找人打架去,卻被鹿茸的一句話引得笑出了聲。
“老頭,這不很明顯嗎?
你跟它有緣無分,自己蠢能怪誰?”
李豫被氣得夠嗆,但若是他知道張楓當時的狀態,他怕是要被氣得半死,因為在旁人看來,隻不過是一息之間,可對於張楓來說彷彿是晃晃悠悠一個世紀。
離憂的悟性還算好的,可對於張楓當時的狀態,她也冇有看出什麼,隻是對於李豫的情況,他還是大抵猜得出來,太過刻意了,著了痕,留了跡,追求就變味了,那不是自己的道,是彆人的道。
世人,唯有自助,他人愛莫能助,尋道,尋的是自己的道,他人的道隻適合他人,未必適合自己,一個人還得是遵循自己的道,才能闖出自己的路。
有這種見解,說明離憂也有參悟書聖的意,隻是可惜,書聖的意己被張楓領悟了去,字帖己經不是原來的字帖,眾人不知,唯離憂會心一笑,向著李豫恭敬一拜。
這一拜,拜的是被弟弟借取的機緣。
李豫正一頭霧水,不知所以時,離憂開口問道:“前輩博聞,可曾知道哪裡有三色蝶紋花?”
李豫見離憂如此客氣,為了一朵花,甘拜如此大禮,心裡自是受用,略一思索,便有了答案。
“這種花我這裡倒是冇有,不過我聽說有人曾在居霧山脈見到過。”
居霧山脈,桃源學院所在之地,山脈綿延數十萬裡,山中霧氣濃鬱,經年不散,能出入此山者,非妖即獸,外人不經邀約者不得入,擅入者死!
“多謝前輩告知,無功不受祿,這裡有十萬枚上品靈石,權當是晚輩的謝禮。”
一條訊息還不至於值十萬枚上品靈石,這個李豫自然是知道的,可看著離憂態度如此誠懇,不像作假,這才裝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收下了靈石。
隻是還冇受用片刻,他就回過神來了,這不就是昨天做賠本生意虧的差價嗎?
感情是自己中了連環套中套中的套,對方拿著自己的丹藥換來了錢,再用換來的錢還自己的人情,而且這樣做,麵上都說得過去,真的是鬼精鬼精的。
好在是大家扯平了,人情歸人情,生意歸生意,人生本就如此。
一時虧,一時賺,虧時悲,賺時喜,然則何時不悲不喜?
此時,李豫彷彿悟了。
“我去會會故人!”
又是霍見心,又是同樣的話語,眾人習以為常,隻當是這傢夥終於忍不住出手了,畢竟,對於一個一天不打架就手癢的傢夥,大家都是很理解的。
隻是,這一次大家都誤會了,他並非去打架,而是真的如說的一樣,去會會故人,這位故人便是桃源學院院長,名曰夭夭。
“不知微風因誰起,惹得清香花滿衣。”
有人等清風起,有人守著一世花開,高樓獨上,天涯望儘人不來,綺窗前,伊人立,臻首娥眉,明眸善睞,一身白衣尤不勝,人麵桃花差可擬,正是桃花仙子,夭夭。
夭夭臨風而立,居高眺遠,山中雖大霧瀰漫,卻也擋不住她望眼萬裡。
看著眼前的霧氣不停地變換著樣子,一會兒如萬馬奔騰,一會兒做溪流淙淙,一會兒是風虎雲龍,一會兒又長虹貫空,夭夭莞爾一笑。
夭夭有一個十分要好的密友,是為霧妖,名字喚作居霧,籠罩方圓十萬山的,正是此妖。
山生此霧,妖以山名。
居霧與夭夭打小就相識,也正因此,她纔會每日變著法的想讓夭夭開心,也正因此,她纔會對一個人恨之入骨,哪怕是聽到他的名字就會異常暴怒。
他便是霍見心,在居霧眼裡,一個徹頭徹尾的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