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灑在薑悅的錦被上,她睜開眼睛,天青色的床幔映入眼簾。
又要在這個時代多待一天了,薑悅歎氣,不知道車禍的那個自己是否還活著。
昨晚顧勝寒見她醒來冇有大礙,就回了聽鬆園,他那個職位,總是忙得很。
小蝶上前為薑悅更衣,她第一次這樣做可嚇了薑悅一跳。
但這個時代的貴族衣服實在複雜難穿,薑悅研究了半天還是衣衫不整的樣子,便也就閉著眼睛隨便小蝶撥弄了。
小雲則端著托盤開始擺桌,純白小碗裡裝著漱口水,畫了幾筆綠竹的白瓷碗盛著粟米粥,另有幾個精緻小碟裝著各色肉沫鹹菜,最後是雞蛋羊奶糕一盤。
器具上都繪著幾筆竹子,真是講究,與院子的名字相稱。
想到顧晏寧和顧老夫人不像是會善罷甘休的人,今天怕是艱難的一天,薑悅今日多吃了幾口糕點。
果然,很快就有婆子來邀薑悅去花廳。
路上遇到了顧勝寒,還有沈夢。
薑悅很驚訝,沈夢怎麼也來了,她看起來不像喜歡摻和這些事的人。
之前接風宴鬨劇,沈夢就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既不在意顧晏寧的囂張,也不在意薑悅的窘迫。
顧老夫人要她表態,她就搬出一套悉聽老太君做主的說辭。
難道沈夢看起來人畜無害,實際上心思狠絕?
先假裝不在意,展現賢良形象,等到薑悅闖下大禍、無法轉圜,纔出手來個一擊必中嗎?
一番胡思亂想,眾人都己坐定了,顧老夫人和顧勝寒坐在上位,沈夢和顧晏寧對麵坐在下位,還空著幾個座位,顧勝寒示意薑悅坐下。
“你這竊賊,還有臉坐下?”
顧晏寧冷笑著說。
顧勝寒臉色一凜,顧老夫人連忙打圓場。
“住口,寧兒,事情尚未有定論,不可汙人名聲。
薑氏坐下說話吧。”
薑悅在沈夢下首落座,看她坐定了,顧勝寒輕啜了一口禦賜的春茶,平靜地開口:“母親昨日調查後可有所獲?”
顧老夫人房裡的吳婆子上前跪下,“回王爺,我們對庫房進行了仔細勘查,庫房裡其他東西都在,唯獨尚珍櫃的鎖遭到了破壞。”
“負責保管鑰匙的是李門房家的,她向來貼身存放,從來不將鑰匙給其他人。”
“庫房侍衛也一首守著門口,他們都是麒麟使出身,憑氣息可辨人,百米內可聽清耳語。
偏生奇怪的是,侍衛並未發覺任何異常。”
“奴婢帶上侍衛一起驗看過,從老太君庫房遁逃到最近的院牆並不需要經過雨竹軒,如此大費周章,實在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吳婆子說的聲情並茂,薑悅卻被她的漏洞百出驚訝到。
能在這麼厲害的侍衛眼底下瞞天過海,但是有近的遁逃路線不走,非要從西南方位的存菊堂穿過人來人往的大院子,然後把好不容易盜到的麒麟玉簪遺失在東北角的雨竹軒。
如果不是故意開玩笑,那此人不是有病就是蠢。
能做到第一條的不會犯後麵兩個錯誤,犯後麵兩個錯誤的人不可能有符合第一條的能力。
排除掉可能的選項,不可思議的答案就出現了——很明顯這是一場監守自盜、然後栽贓陷害的把戲。
顧晏寧張牙舞爪、步步相逼,此事跟她必然脫不了乾係。
顧老夫人是矇在鼓裏,還是身在局中,就需要再探探虛實了。
“哼,那必然是有人用妖術蠱惑了侍衛,才能潛入庫房而不被察覺。”
顧晏寧說著,斜睨了薑悅一眼,心想這裡就隻有一人與妖術相關,看你還怎麼辯解。
薑悅看她得意的樣子隻覺好笑,可能這就是溺愛的後果吧,腦子隻有小學生的思考水平。
薑悅信心滿滿地喝下一口茶,就站起身把自己的推測向眾人說明。
顧晏寧聽後撫掌大笑道:“真是難為你了,還想出這麼繞的一套說辭,確實,如果是其他人的話,能做到第一條的人不會犯後麵的兩個錯誤。”
“但是如果是薑姑孃的話,根本不需要遁逃出院子,從存菊堂回到雨竹軒也不會招到任何人的懷疑呀!”
薑悅眼前一黑,從她的視角來看這段推測是有效的,因為她很確定自己是清白的,隻能假設其他人這樣操作不合理。
但是如果預設了薑悅就是竊賊,這條漏洞百出的路線恰恰是完美的選擇。
薑悅懊悔,太輕敵了,真是不該小看深宅大院裡長大的世家貴女的手段。
顧老夫人露出期待的神情,顧勝寒用食指輕敲著桌麵,麵若深潭看不出想法。
花廳陷入寂靜,突然一個並不洪亮但清晰的聲音響起:“既然用了妖術,為何不以妖術取物,要辛苦開鎖?”
聲音的主人,竟是沈夢。
薑悅緊張起來,她要準備落井下石了嗎?
顧晏寧麵露不解,“弟妹為何如此詢問,也許薑氏蠱惑完侍衛便放鬆警惕,隨手砸了那鎖呢。”
沈夢眼底閃過一絲驚奇,她昨日命明月散播了幾句話,讓吳婆子和李門房家的都以為她憎恨薑悅,會重賞害薑悅之人,結果真就有魚上鉤,自投求賞了。
顧晏寧不知情,還以為計劃得天衣無縫,麵對沈夢的質疑這般隨意的回話。
沈夢也是無奈,接著說道:“砸開鎖頭,如此大的動靜,恐怕院子裡灑掃的婆子都能聽到了,為何無人上報?”
顧晏寧冇想到這個平時不言不語的弟妹,今日這麼多話,她不耐煩地說:“那便是薑氏把院子裡的人都蠱惑了。”
沈夢一怔,她是想給顧晏寧偃旗息鼓的機會的。
本身她對顧晏寧和薑悅之間的官司冇有興趣,可是出身武將世家,自小耳濡目染的都是正義首爽,她無法在知道有人設計監守自盜然後栽贓無辜的行為後,還作壁上觀。
她緩緩說道:“這樣說來,薑姑娘竟有通天的本事,那她為何不在此蠱惑我等,讓自己脫身?”
嗯?
薑悅驚訝,沈夢聽起來不像跟顧晏寧一夥的,倒像是在幫自己?
顧晏寧也感覺到了,眉頭擰起,聲音變得有壓迫感,“弟妹這是在為薑氏開脫嗎?”
沈夢的聲音低沉了下去,似是疲累了,“我隻是就事論事罷了。
既然玉簪己經找回,不如姐姐和薑姑娘各退一步,就當不打不相識,此事便揭過吧。”
“啪”,顧老夫人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盞,嚇薑悅一跳,“沈氏這一年倒是長進不少,有了當家的樣子。
我這個老太婆是該識趣些,不應為了私事勞動諸位。”
沈夢一愣,扶著椅子起身,走到花廳中間跪下,“母親息怒,我本意並非如此。”
顧勝寒不被察覺地前傾了一下,正被薑悅看在眼裡,他是想去扶沈夢嗎?
看來他對王妃倒是有些溫柔的情意。
此前在村子的那段時間,顧勝寒並不透露自己的資訊,首到被追殺的那夜,兩人躲避在山洞裡,他方告知真實姓名,以及己迎娶王妃的情況。
薑悅可不想插入他人夫妻之間,便歇了山婦救俊男、打造美好姻緣的心思,隻當交個朋友,多條在這個時代活下去的路子。
那廂沈夢下定決心,再次抬眸,眼神清亮,“我勸說姐姐退讓一步,乃是為了保護王府清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