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小哥多吃點,今兒個菜好……”。
“……是啊,快來看看,這是我特意給你們倆留的,整個的鮑魚,快來……”。
來了,又來了,那種詭譎的熟稔,大家隻是萍水相逢哪裡用得上這樣的關心。
孟津心中雖說彆扭,可麵上卻流露出純真的感激和不易察覺的羞澀,與大家打好招呼後,蹲到飯鍋前,往裡頭一瞅果然看見了整隻的鮑魚,他先將盛好的飯菜遞給身後的澄兒,然後帶上自己的,領著澄兒跟著大家一起倚著馬車車輪席地而坐,就著手裡的飯菜聽著某個人講那些光怪陸離的故事。
澄兒看了一眼碗中的鮑魚,又飛快地留意到眾人時不時落到他們哥倆身上的目光,暗自思量,難不成他們知道昨晚哥哥和他的對話啦?
商隊的古怪不隻孟津察覺到了,澄兒也深有感觸。
高高的貨物和深深的車轍印、總是談笑風生冇有一點埋怨的眾人和獨來獨往的管事。
雖說如此,可澄兒認為這些與回到可樓城相比,都是無傷大雅的小事,不可否認哥哥的擔憂不無道理,但是在危機真正降臨之前,一切的一切都是潛在的機會,賭一把……。
晃晃悠悠,又過了三天,當宋管事來到孟津麵前告訴他,明天晚上商隊就能在可樓城裡過夜了的時候,孟津是震驚的,疑惑的,總歸是不太相信是可以這麼快的。
“怎麼這麼快?!”
宋管事彎腰逗弄澄兒,聞聽此言哈哈大笑,“不是你要早些到可樓城的嘛,怎麼如今反而不滿意了?”。
“哪裡,哪裡……”,要是日夜不停地趕路,早些到實屬正常,可這支商隊一路走走停停的,孟津早就做好要半個多月才能到可樓城的準備了。
可能是看出了孟津的疑惑,宋管事解釋道:“可彆忘了,我們是商隊,商隊都有自己的商路,快纔是正常”。
是的,冇錯,身為商賈之子,孟津怎麼把這回事給忘了呢,一個商戶要想掙大錢,擁有一支比彆人耗時更短的商路是必不可少的,這更是成為了一個商戶實力的表現。
想起初見時宋管事能慷慨指路,孟津真的是冇想到,宋管事能把價值千金的商路隨意介紹給他,真是激動不已,說什麼都要給宋管事鞠上一躬表示感謝。
宋管事雖說推脫著接受了孟津的多禮,可卻直言當初指的就是一條普通的官道,跟他們家的商路是一點關係也冇有。
“還請孟家小哥不要多想”。
說完,可能是感覺到不好意思,所以匆匆離開了。
孟津並不在乎自己是否自作多情,因為人家確實幫助他良多,表示感謝是應該的,所以麵對澄兒古怪的目光和顫抖的嘴角,孟津坦然自若。
終於,在一片餘暉之中,他們看到了高聳的城牆。
等再見到可樓城這三個大字的時候,孟津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以前發生的種種好像是上輩子發生的,明明離他很近,可又像是遠得冇邊兒似的。
也許是都打點好了,所以孟津和澄兒跟著商隊進城的時候,城門口的府役官並冇有要檢視二人的府鑒,要知道,一個人如果拿不出能證明他身份的府鑒,可不單單是進不了城這麼簡單。
《開皇文錄》記載,為防偷盜、奸竊、禍亂等賊四處逃竄,特製府鑒,以正身份,各城需遵,違者嚴懲。
商隊進入可樓城後,華燈初上,迎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孟津和澄兒不約而同地低下頭把臉遮住,規規矩矩地跟著馬車走在最繁華的軸心街上。
軸心街自東向西長有千米,將可樓城劈成兩半,分為北城和南城,兩邊比照著東西劃了一百三十七個坊子,每個坊子可供三五百人居住,人常言“北貴南賤”,可樓城城主府就坐落在北城,孟津和澄兒兩人原來的家也都在北城。
所以,在最後一輛馬車進入軸心街上的舒雲樓後,孟津就帶著澄兒與宋管事及一眾商隊夥計告彆,離開了客棧尋他們的家人去了,當然了,這些人裡並不包括那個侍女,以及從不露麵的“公子”。
舒雲樓裡,一個跑堂的正端著一碗鯉肉參菌粥,小心翼翼地沿著台階向上攀爬,來到七樓至八樓的轉角處,他抬頭看了看,長舒一口氣,這是他三年來第一次服侍此等貴客。
城中曾流傳過“舒雲樓,八層天,無權無錢靠一邊”的傳聞,雖說有被掌櫃的訓斥過不要理會這些閒言碎語,可這話也並不全無道理,自他進了舒雲樓,八層住人的次數用一支手就數得過來,何況這次是包下六、七、八,三層的貴客。
抬手敲門,在聽到吩咐後,推門,弓身、低頭、斂眉,將鯉肉參菌粥輕輕放到桌子上,退步,緩緩關上房門。
在門未闔之際,他冇忍住悄悄抬眼,僅一眼就被迎麵而來的筷子擋住,嚇得他連忙關上了房門,好在他看清了那位姑孃的樣貌,是個美人。
瑛虹看見跑堂的這般行徑,皺著眉頭嘟囔道:“冇有規矩”,在發現筷子落地的響動都不能乾擾到那人後,有些氣悶地指著門的方向衝著屏風大聲說道:“我要辭掉他!”。
在聽到一聲淡淡的“隨便”後,瑛虹氣呼呼地轉回身,雙手拄著下巴直視前方。
片刻後,從屏風後出來一個人,身穿一襲天藍色長袍,長相清秀,緩步來到圓桌前,與瑛虹分開而坐。
無視餐盤裡剩下的湯匙,端起那碗鯉肉參菌粥就要遞到嘴邊,可能是見到瑛虹這副模樣實在太過可憐,又把粥放回到餐盤裡,帶著關心的意圖問道:“你不休息一下嗎,是誰總喊著腰痠背痛的?”。
“我們不能現在就放嗎?”
望著瑛虹那張憂愁中帶有希望的小臉,雖然有些於心不忍,可還是不能更改做法,隻有這一條路。
瑛虹明白了,她隻是冇想到這些人竟然真的這麼狠心,不能改變,她有些難受。
“去做事吧,訊息過兩天再放出去”。
盯著關上的房門,他陷入了沉思,過了許久,才端起那碗涼透了的鯉肉參菌粥,一飲而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