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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京書屋 > 我的阿勒泰:心隨天地走 > 第三朵雲

第三朵雲

那天巴太順利地把文秀這些年寄來的錢都還給了文秀,還給小賣部前後的通道都鏟好了雪,鏟得地麵光亮亮的,凍到發抖的文秀很客氣地給巴太倒好了奶茶,不由得暗歎,看來張大俠還是很有生活經驗的,這活放著確實是被其他人消化掉了。

手捧著奶茶的巴太和文秀坐在板凳兩端,比之前還有些不知所從。

巴太赧然地搓搓手,“文秀你現在就一首在彩虹布拉克嗎?”

文秀用手指梳著自己的頭髮,“不是,我們出版社過年給我們放過年的假,再過幾天我就要回省城去了。”

“你現在是作家了呢,大家都說你寫的文章厲害,己經出書了。”

巴太一邊說話一邊手裡忙著剝山核桃。

“是嘛。”

文秀繼續撓撓頭。

“你呢?

真的不走了嗎?”

“是的,爸爸一個人放牧真的很辛苦,而且我也喜歡放牧。”

巴太確實不是為了文秀而回來的,他自己內心很清楚,當他三年前武斷且幼稚地一走了之,他就失去了讓文秀等他回來的資格。

所以他是為了蘇力坦不再那麼辛苦,為了他懷唸的家鄉而歸,但是文秀在這裡,更是意外之喜。

“文秀,”巴太盯著文秀左眼下的小痣,“你會經常回來的是嗎?”

又把剝好的核桃仁放在文秀有點潮濕的手上。

文秀抿了抿嘴,三年巴太比以前多了沉穩,情緒不再都寫在臉上,這一會要劃清界限,一會又想多見麵。

她在這僅有的幾秒鐘裡,果斷地決定放棄思考巴太的行為,把既往的情愫埋在泥土裡,多想也無益,不如選擇灑脫點。

“會的,張鳳俠和奶奶都在這裡呢。”

這時候,張鳳俠剛把收完大家做的黑藥皂,熱氣騰騰地進了小賣部,順嘴打了聲招呼,“巴太,Jakhsima,謝謝哦,你幫我們鏟的雪。”

順手把文秀手裡的奶茶和核桃一掃而光,還補了一句,“你彆說,奶奶這舌頭還是好使,吳然買的核桃是好吃。”

文秀又驚慌失措地站了起來,巴太差點再次摔倒在這個板凳上,等等,吳然送的核桃?

“Jakhsima.”機械地迴應了一句,失落的小馬回了家。

這三年吳然一首和文秀有著聯絡。

當時古爾邦節上的那場意外還多虧了吳然在現場和朝戈一起善後,第一時間摁住了高曉亮,聯絡當地的警察,還安撫張鳳俠,拜托朝戈將獵槍上交給阿依彆克大叔,然後把文秀送去最近的衛生所,他很懂得進退,冇有堅持在那裡守著,而是把自己準備的筆記本留給了文秀。

第一年,他知道文秀要寫文章也要攢錢還債,給她介紹了省城自來水廠的測試員兼職,偶爾出差時來和文秀交流交流。

第二年,文秀的文章開始陸續發表,他鼓勵文秀專職寫文章。

文秀去了北京,還是他聯絡了當地的朋友帶著文秀采風。

第三年,文秀回到了省城,吳然幫她聯絡熟人租賃了出版社附近的房子。

每逢過年過節都會出現在出版社,送文秀到車站,寄禮物到家裡。

吳然就是這樣有分寸感地,潤物細無聲地出現文秀的身邊,文秀總是感謝、拒絕、選擇用價值差不多的物品回報,但他總是提前就安排好了一切。

文秀想起了過年前吳然送她去車站,她臨彆前又一次想梳理好他們的關係,“吳然,你真的很好很好,但是我真的……”吳然還是那麼雲淡風輕的笑著,“沒關係,我們都隻是在各自堅持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不用覺得抱歉。”

文秀想,他真的很好很好,可是自己偏偏就是不喜歡。

小賣部的對話讓巴太這兩天放牧時都有些心不在焉,蒼茫天地,他的心像是這曠野的鳥,迷失在了雪原的天空。

這兩天他裝作自己很忙的樣子,幫江布爾家的小羊接生,替馬春寒家的小馬包紮了傷口,和阿要叔躲在風裡抽菸。

是的,他這三年還學會了抽菸呢,就是三年前在馬場托肯給自己打了一通電話。

“你再不回來,文秀就要和彆人生娃娃了。”

當時的他剛感受到文秀再也不想聯絡自己,隻有和自己較勁,那個在青島的冬天他學會了用煙和酒麻痹自己,把眼淚藏在幽深黑暗的夜晚。

今天抽完煙阿要叔說庫蘭有東西要給他,一把塞進了他的懷裡,到現在巴太纔有時間翻出來看,是一本雜誌文摘,翻開目錄第二篇就是文秀的作品。”

我出於年輕愛上了麥西拉,可是那又能怎麼樣呢?

麥西拉仍坐在那個角落裡,用心地—又彷彿是無心地—彈撥著,根本不在意我的來去……以後,我會愛上彆的人的,年輕歲月如此漫長……要不然又能怎麼辦呢?

“麥西拉,說的是他嗎?

巴太難以想象文秀是用怎樣的心情來描述他們倆分道揚鑣的悲觀結局,饒是他這樣的漢語水平也能感受到她的難過隱忍和藏在文字中可見的放棄之意。

可是他現在回來了,而且文秀也還冇有結婚生娃娃嘛,哈族有一句諺語,Hudai Buirsa Tahe Kezdesemez. 如果天地允許,我想我們還會再見。

他和文秀的再見何嘗不是上天眷顧而來,他們還是有緣分,巴太這麼一想,小馬的腳步都變得輕快了。

但是,文秀和吳然這三年都有聯絡呢,那天大家都在討論,她們也一首在點頭,小馬速度變慢。

不行,文秀說以後她會愛上彆人,難道這個人是吳然?

還是一定要去問個清楚,小馬開始飛速。

在家裡呆了好多天,現在新年過完了,雪裡的路也一點一點清理出來,文秀開始慢慢準備回省城的東西,劉老師那邊因為新書的發售過年冇怎麼休息,文秀也不好意思麻煩他太長時間。

傍晚的阿勒泰,光亮在一點一點泯滅,萬物生長都有其規律,就像雪的飄零和消融看似微小,卻會給予自然振聾發聵的反哺。

“文秀!

我有事情想和你說。”

前兩天從自己家裡落跑的小馬駒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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