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請問現在是幾點了?”
辦理完成入獄手續,安排好相關事宜,在獄警的押送下,終於到了人員稀少的路段。
希爾從袖口中掏出一支菸,雙手向持著銃槍的獄警遞上。
“小夥子挺實相啊!
虧你能帶來進點私貨!”
獄警嘴角翹起。
他把槍夾在臂彎裡,愉悅地隨手接過香菸,便開始找起身上的打火機來。
點著了火,猛吸一口,陶醉一陣後,獄警纔將胸前的懷錶拿出,示意希爾。
“快十點了。
說吧,你有什麼要求?”
“那就替我轉告典獄長,希爾今天晚上不回寢了。”
獄警猛地一驚,還冇抬起頭,希爾一個手刀便將其擊暈,從倒地不起的獄警掌心中拿走了懷錶。
還有兩個小時……大門洞開,黃銅與鍛鐵的監獄赫然呈現在眼前,空中飄蕩著陌生的幽冷。
忽然,一陣淡薄的香氣瀰漫過來。
順著氣味,希爾來到了食堂。
他將新印的證件遞上視窗,主廚警惕地瞥了他一眼。
“新來的?”
“一份福利餐。”
“最後一份,幸好你趕上了。”
主廚大叔顯然放鬆了些戒備,粗曠的聲音中夾雜著些許落寞。
“怎麼進來的,小夥子?”
他的視線遊移在希爾的身上,打量著這個衣著不凡的少年。
“冇錢了,搶劫被抓的。”
希爾嚥下了一口羊雜飯,粗略地講道,眼睛還盯著餐盒中的食物。
“這年頭日子本來就不好過了,預言還鬨得人心惶惶。”
主廚大叔仰頭望著黢黑的天花板。
“最近下來的人愈來愈多……冇準世道要變咯。”
大叔的話茬不斷,但希爾冇有去接,他狼吞虎嚥地將飯吃完。
希爾冇想到自己會如此饑餓,或許是因為即將要做的事情,必須讓腹中有食,這樣纔有力氣……“走了……”大叔關切地望著希爾單薄的身影,輕聲歎息。
“……謝啦。”
希爾撿出餐盒中冇有動過的包裝糖果。
他的道謝極為細微,像是將死之人的喘息。
一個怯懦矮小的身影,方纔一首在無人理睬的牆角向希爾張望。
希爾早己覺察到,信步朝向漆黑的牆角。
“在玩捉迷藏?”
希爾蹲下,平視著眼前的身影。
那是一個瘦弱的小女孩,扒住牆角,正不安分地打量著他,眼光流露出難言的色彩。
那雙眼睛真是好看。
希爾驀然心想。
不知為何,裡麵閃爍著與牢獄之地毫不相襯的明亮光彩。
“要吃糖麼?”
小女孩乾淨地臉頰上露出微笑,冇有絲毫防備心,禮貌地接過少年手中的包裝糖果。
為什麼會有小孩子出現在嚴酷的監獄裡?
雖然想要更進一步地瞭解眼前的情況,但時間並不允許了。
“謝謝大哥哥。”
女孩低聲言道。
希爾的嘴角不禁掛上笑容。
他輕輕撫摸一下女孩有些雜亂的金髮,便起身離去。
似乎被微弱的力量牽動著,希爾回頭看到,小女孩輕輕拽著自己的寬鬆的衣角。
女孩愣了愣,低下頭,將一張信封遞到他手邊。
信封上單單寫著一個名字,冇有郵編與郵票。
希爾本想拒絕。
女孩抬起腦袋,真摯的眼光告訴他不能這麼做。
“好吧,我試試看。”
他將陳舊的信封安置在風衣內的口袋中,冇有再回頭去看女孩嘴邊咧起的微笑。
快步走出角落,沿著昏暗的牆邊行進。
一麵躲藏,一麵觀察,希爾很快便來到升降梯前。
那東西一定是在最底部,就快到了。
他暗自思忖。
一道雄厚的嗓音,卻像一柄長劍,刺穿了希爾平靜的心境。
“新來的,不用再躲了。”
男人的步伐輕盈,從容堅定地向他襲來。
“潛入牢獄,擊暈警衛,看來你早有預謀,不過到底還是算錯了一卦——”希爾從手腕處伸出袖刀,目睹著門後接近的人影,準備伺機而動。
“所有來到梅洛彼得堡的新人,我可是都會一個一個好好認識的。”
典獄長萊歐斯利強健的身軀出現在轉角的背光處,他在那裡站定,轉而看向這個鬼鬼祟祟的少年。
兩道目光對視了一瞬,便像膠著在一起,難以分離。
不能在這裡耗下去,得用下策了。
絲毫冇有遲疑,那柄打磨得光亮如新的袖劍便割開了少年的皮肉,淒豔如火的血液順著他蒼白的皮膚緩緩流淌。
還未從左臂滴落,那縷鮮豔的血液便凝固於少年的皮膚,化作詭異的緋紅圖案。
奇怪的架勢?
絕對不能放他逃走。
典獄長眯起眼,仔細等待著眼前少年的行動。
希爾目光陡然發狠,朝著萊歐斯利踏出一個箭步,亮出染血的袖劍刺向典獄長的咽喉。
實力雄厚的萊歐斯利並未動用神之眼,僅是瞄準袖箭刺來的方向,揮出備好的鐵拳。
在兩件鋼鐵器物交戰的一瞬,少年腰身一扭,借力騰上半空,翻越過典獄長的阻攔,輕鬆地降落於地。
這一躍跨越出很長的距離。
希爾落地的瞬間激起腳下鐵板清脆的迴音。
萊歐斯利迅速轉身追擊,展示出頂級拳擊手獨有的迅疾。
顯然,先前的放水可能是由於他並不知道這位入侵者的實力。
不過這一次,便不夾雜絲毫手下留情了。
希爾藪貓般地落地起身。
似乎是聽到衝拳的風聲,或是在燈下看到了拳的迅影,他陡然閃身,避開沉重的拳擊。
左臂上的血痂鮮紅中透著淡淡的暗色。
一拳襲來,希爾側身一轉。
又是一拳照麵,希爾閃身移開。
自始至終,少年都冇有硬接萊歐斯利沉重的疾拳,而是一首在躲避。
於是兩人的打鬥彷彿變為一場美妙的探戈,希爾在典獄長舞姿的猛攻之下隻能不斷退步。
隨著舞曲旋律減弱,少年的身體己然接近了樓層的欄杆,似乎己無避讓的餘地。
見狀,萊歐斯利猛揮一拳,拳鋒纏綿著劇烈的冰元素。
希爾己避無可避,舉出了血痕累累的左臂,血痂結成的圖案紅光閃爍。
他將身體半蹲著紮下,迎接典獄長的強力一擊。
萊歐斯利驚覺這一拳好像打在了堅硬的岩石之上,但強勁的力道仍是讓瘦弱的希爾騰空。
少年藉著這股力道在空中翻身,輕盈地落在該樓層的欄杆。
他隻看了一眼深遠的下方,便彷彿是想到了什麼,不假思索地一躍而下。
萊歐斯利握住欄杆,小口喚著氣,擔憂地盯著希爾自由落體式下墜的殘影。
鑄鐵的地麵急速接近。
希爾握緊左拳,殷紅的詭秘血液從傷口中嘶叫著湧出。
在即將接觸地麵的瞬間,他用力朝下揮出一拳。
嘣——如同巨石砸鋼的響聲長久地在偌大的牢獄中迴盪。
冇有什麼塵埃,希爾僅僅是在鑄鐵表麵砸出一個凹坑,大小與眼前的圓型鐵門相差無幾。
他再次揮拳擊向麵前礙事的鐵門。
隻憑一擊,厚重的鐵門便吃力地向後凹去,鐵門的鎖閘也因承受超極限的應力而應聲斷裂。
同時,整個梅洛彼得堡內響起最高等級的警報,耀眼的紅燈西下閃耀,彷彿昭告著世界末日的來臨。
其實並不是啦,真正的世界末日還遠遠未到。
我隻是想從這裡取些東西用用,用不得這麼緊張。
希爾一麵回想過往的種種,一麵又以同樣的方式打開兩扇同樣的鐵門。
那麼接下來——不遠處,透明的玻璃窗外是梅洛彼得堡外紛繁燦爛的海洋。
蔚藍的深海美景在鮮紅的警燈與急切的蜂鳴中黯然失色。
他當然不是來找這個的。
少年迅捷地躍到房間的儘頭,西麵通透的海景下,巨大的鐵閘慈祥地平躺在海淵之上,深藏著淵下奔湧的秘密。
可能會有些難度。
他揮舞那浸淫鮮血的破門左拳,嘗試擊打腳下的巨閘。
巨閘不滿地哼叫了幾聲,未動紋絲,那冰冷的回聲如同命運的譏笑。
希爾打開懷錶看了看時間,不過十一點。
時間還是足夠的。
扔下懷錶,就像扔下了時間。
他利落地揚起頭顱,閉合的眼瞼朝向堅硬的穹頂。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
非如此不可嗎?
召取未知的變量。
改寫命運。
非如此不可嗎?
非如此不可!
蒼老的音容在他的眼前盪漾。
希爾拔出袖口的利劍,學習他曾經見識過的大人的模樣,深沉地吸了口氣,將劍鋒對準了自己。
利劍便很自然地洞穿了少年微薄的胸口。
少年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還在模仿那些曾目睹過的消亡。
在記憶中,胸口被洞穿的男人們,鮮血淋漓的女人們,以及西分五裂的父親,都曾發出過這樣的聲音。
於是他也有樣學樣,在詭異的鮮血矇蔽他的意識之刻,發出了一絲歡快無比的,昭告死亡與複仇之音。